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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只是个小人儿。头一回来到无边无际的人海里，被推来挤去，不知道怎么“好好呆着别动”。就像失事船只的那丁点残骸，只得随波逐流。
他妈妈把他留在那家大玩具店，告诉他“妈妈回来之前，你就好好呆着别动”，然后就去办别的什么事儿了。妈妈肯定觉得，孩子身边围了这么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，吸引着他，他看都看不过来，肯定就不会乱走。不过，哎呀，这位好妈妈可不知道，这些稀罕物儿究竟能有多大魔力，能让宝宝眼花缭乱，寸步不移。小比利可不会就这么点好奇心，哪里会像他妈妈想的那样，这点琳琅满目的东西就哄得住了呢。
就在店铺另一头，一台留声机吱吱呀呀，奏着悠扬的旋律，播放着有趣的笑话。小比利显然忘了妈妈的叮嘱，任由两条小腿啪嗒啪嗒奔去，让他看个究竟。等他看够了，才发现自己被困在圣诞节疯狂购物的人流中，让人流带走了好远，最后被丢在了街头——虽然不再受到人的推挤，可周围也没什么人了。
开始比利还觉得挺好玩。渐渐地，下午的时光悄悄溜走，连太阳都好像急着迎接圣诞节的黎明，早早地沉下地平线睡觉去了。街道一条条黑下去，电灯一盏盏亮起来，跟星星似的，快活地跳将出来，要庆祝一年中最欢乐的时光。小比利觉得累了，想妈妈了，想找回那家玩具店，他向妈妈保证过自己会乖乖在那儿呆着，等妈妈回来。可是，他在街上走过去又走回来，小腿都酸得走不动了，但还是找不见那家店，也找不到他亲爱的妈妈。
小人儿一次又一次地在那条拥挤的街道上走过来走过去，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。突然，他破涕为笑——他竟然看到圣诞老人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！虽然他胸前背后挂着两块奇怪的板子，板子上写着红色的大字，不过他笑得跟圣诞老人一样和蔼，长了一脸和圣诞老人一样的灰白胡须，一样穿着带毛皮边的红色斗篷、一样戴着可爱的旧帽子，跟小比利看过的、图片上那个孩子们最爱的圣诞老人一模一样。
小比利高兴地笑出声来。他跑到圣诞老人跟前，伸手去拉他。奇怪的是，圣诞老人的手又冷又红，粗糙还扎手。不过小比利顾不上这些了：刚才那么可怕、世界一片黑暗，现在有了他，什么都好了起来。他开心得顾不上注意圣诞老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。
只要是圣诞老人，就肯定能一眼认出我是谁，不管我家在哪都能把我带回家见妈妈——不过小比利从来都没问过自己家在哪。他知道他家是很大一座灰砖房，门前有高高的铁栏杆，在一条很长的街上，离公园不远。
“你——好啊，圣诞老人！”小比利说着，圣诞老人的手不知不觉间握紧了他的小手。
“啊——你好啊，小盆友。”“圣诞老人”仔细端详着这位张小脸蛋，深陷的双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情。“你从哪儿冒出来的？”
“嗯……我就是出来了。”小比利壮着胆子说了出来。“我妈妈刚才离开我，去办些事，然后我好像就迷路了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老人笑笑，“小不点儿自己跑着玩儿很容易迷路嘛。像圣诞节之类的时候更容易这样了，你看这儿还这么多人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小比利满怀希望。“我不是让你给找着了？”
“啊哈，是啊——小不点儿你可让我给找着喽！”圣诞老人随声附和道。
“那你马上就能带我回家了，是不？”小不点儿问道。
“那肯定的！”他低头看着这个满脸疲倦的小机灵，冲他笑笑，安慰他说，“先告诉我你家地址吧！”
“我家……”小比利问道。
“地、址。”圣诞老人又说，“你住哪儿啊？”
一阵银铃般的笑声。
“装得挺像！”小机灵咯咯笑着，大声叫道。
“哟，这可就被你发现了！”圣诞老人也笑了。“还真骗不了你咧。当你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我就看着你长大，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家住哪，是不是很可笑？”
“真太搞笑了！”小比利说。“嗯……不过，圣诞老人，你觉得我乖吗？”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焦虑。
“很乖，非常乖。”老人一边说，一边沿着路边往回走了几步，让小比利觉得挺奇怪。“白色记号比黑色记号多一些——嗯，多很多！要多一百五十倍，小乖。这么一来，你呢就必然排在‘好男孩’里面啦。但是，要不要我提醒你，去年夏天有那么一两次你可——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小比利低声答道。“有点儿捣蛋。不过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嗯哼，我也这么给记账员说的。所以呢，你有个灰色记号，黑白各一半儿。你看，这样就两个都不算了对不？”
“谢谢你，先生。”小比利如释重负。
“不用谢，乖孩子。”圣诞老人说着，又轻轻捏了一下小调皮的小手。
“你知道我叫小比利啊，为什么还叫我‘乖孩子’啊？”
“因为我叫所有的乖孩子都叫乖孩子嘛。你知道的，我把小孩分成两类：表现好的，和调皮捣蛋的。表现好的我就叫‘乖孩子’，淘气捣蛋的就叫‘坏孩子’，所以叫你乖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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