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上元节乃是卫朝每年第一个君民同庆的日子。
寅时将到，帝后便起身焚香沐浴，待到卯时这才一道往奉天殿祭祀先祖。
这一日除却宫中设宴，宴请百官外，申时末帝后还会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命妇移驾灯楼，与民同庆。
宋元清禁足思过虽还没到日子，但这一日也被允许同行。
申时还未到，灯楼下早已聚集了不少百姓，就等一观圣颜。
未免百姓过多引起骚乱，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九成都被调派过来维持次序。
申时一到，帝后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，皇子公主以及朝官命妇尾随。
百姓们下跪俯首，高喊万岁。
宋元业见此情景，不由自主的往宋元清身上瞥得一眼：“这种场面，二弟也应该来看看的。”
往后死了，黄土一埋，只怕是再也瞧不见了。
宋元清也不搭腔，只意味深长的一笑。
成帝登基十几年，年年上元节都与民同庆，早已经熟悉流程。
端着架子，说得几句官方发言，便接过太监递过的火把开始点灯。
灯楼那座大灯点燃，街道上的花灯也都一一亮起，延绵数里。
宋元清双手负于身后，瞧着这连绵的花灯，一时间又想起远在江州的林月初来。
小姑娘家家，应该都喜欢吧，去岁中秋同她闹了别扭，如若不然，也是能带她一道去看花灯的。
想到这儿，他神色又是一暗。
他这条命都还挂着，把订子送了回去，也不知她是等还是不等。
心头一阵烦乱，目光更添冷冽，还不及收敛情绪，就听一阵吵杂声嚷了起来。
灯楼之下，只见悬挂的花灯突然烧了起来，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。
火势渐起，百姓躁动，纷纷抱头乱窜。
五城兵马司怕百姓惊了圣上，依旧拦得死死的，不得任何人趁乱奔跑。
一时间，只听得呼救声，叫骂声，哭喊声，一声比一声凄厉。
成帝主持上元灯会数十年，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形，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灰一般，冷声道：“还不赶紧灭火。”
五城兵马指挥使乃是叶皇后的侄儿叶忠，他本是跟在成帝身后准备随时领赏的，此时却是惊出一声冷汗。
连忙上前，一叠声的应是，跟着便屁滚尿流的离开灯楼。
宋元业拧着眉头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戾气，再没得方才同宋元清说话之时的嚣张劲。
火势暂且虽不大，但也怕冲撞了帝后，御林军忙上前护着帝后回宫。
一众朝臣，要帮着处理事的都留了下来，其余的又跟着帝后浩浩荡荡的离开。
只未行多远，就见城西的位置烟火漫天，极是骇人。
成帝脸色更黑，怒道：“这么回事？”
在下头指挥处理火情的叶忠被传到圣前，整个人都吓得直哆嗦：“下官，下官这就派人去查。”
若是平日里，不管是城西城东都好，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火势起这么大。
可今儿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全都放到了城中来，他现在连城西那头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晓。
这些年仗着叶皇后跟宋元业，叶家的子弟几乎都在朝中领了官职。
成帝一向忌惮外戚过多干预朝政的人，本就对叶家子弟有些不喜。
此时城中城西都走了火，这叶忠还一问三不知，更是叫他怒火滔天。
当下脸色发沉，目光扫过宋元业：“你带人去城西，务必控制火情，不要闹出人命来。”
宋元业立时恭声应下，正要转身离去，就听成帝又道：“老二，你也去。”
宋元清一戴罪之身，这种差事一时半会本也不该落到他头上的，可谁叫出差错的是叶家呢。
成帝不昏庸，一言一行皆有深意。
宋元业强忍着怒火没回头，只加快脚步迅速点了顺天府的人马往城西去。
宋元清随行。
城西着火的是一片山林，山脚下是连片的民宅，山腰上还有座白鹿书院。
兄弟两带着人到达城西着火的山林之处，便有不少百姓学子帮忙扑火，但因火势发展得太快，到得后头也只能干着急。
而这时，五城兵马司巡视的人马还未出现。
宋元业气得肝疼，叶家是他的外家，若是出了差池，光是他那几个兄弟都不会让他轻轻揭过。
眼见宋元业气急败坏，宋元清却是心情极好。
从小到大，他就没试过这么刚的跟宋元业对上，更没见过他如此气恼的。
宋元清上前，恭恭敬敬的问道：“大哥，救人灭火，该怎么安排？”
宋元业横眉怒目的瞪过来：“你是死人吗，还用我教？”
宋元清半点不恼，反而朝宋元业一笑：“看大哥说的，我一废物，什么都不懂，便是来了，也是蹭功劳的。”
叶家人失职，平王出面擦屁股，这差事办得再好，也得不了两句好话。
可宋元清就不一样了，他便是什么都不做，也能领两分功劳。
宋元业本就气急，此时又叫宋元清一激，更是杀意满满。
他冷哼一声，知道一时半会不能拿宋元清如何，当下也不同他废话，只安排起来。
山林大火，不管是白鹿书院，还是山下的民宅都要仔细排查一番，以免有人不及逃脱，而死于非命。
山林也要砍出隔离带，引水上山，将火浇灭。
宋元业虽贵为王爷，可此时也不敢懈怠，将搜查百姓的任务交给了宋元清，自己则带人灭火。
宋元清自然不会去跟他抢功劳，当然，在成帝的眼皮底下，他也不会对宋元业做什么。
因着城西这场大火，宫中的晚宴也取消了，成帝一夜未眠，直到第二日午时，才传来山火被扑灭的消息。
山火被扑灭，除了几家民宅被烧毁，并无百姓伤亡。
安抚百姓，新建民宅等后续事宜交给了顺天府伊，紧跟着便是追究失火原因，以及五城兵马指挥使叶忠失职一事。
荣安候叶嘉年反应倒是快，未免连累叶家以及宋元业，直接就将叶忠当弃子放弃。
可叶家在朝堂上得意了这么多年，好不容易抓了个把柄，成帝又怎么会轻轻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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